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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芝在主院里用完晚膳,要离开时正好碰到宣父从外议事归来,便在旁等了等。
宣父被宣母伺候着换上了居家的常服,从内间出来到主位坐下,擦洗完手,喝了一口茶,才对她招招手,“坐吧,你身体如何了?”
“谢阿爹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
宣芝娇弱地回道。
宣父仔细打量她一眼,见她气色确实好了很多,便颔首道“那就好。”
他静默片刻,手上捉着茶杯盖慢慢地撇了撇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你身体既然好些了,一会儿便随为父去灵堂好好拜祭一下你祖父。”
宣芝应下,宣父又道“你便不用守灵了,拜祭过后早点回去休息养好精神,明日一早为父带你上祈神山,请神庙画师绘制神像,待神像铸造完成,还需要举办请神仪式,这一应流程都需要你参与,万万出不得差错。”
这么看来,他们是接受她的神灵了。
宣芝心里丝毫不觉得意外,久黎城现在无神镇守,拖得越久只会越艰难,哪怕她的神灵在神谱上排不上号,但有总比没有好。
宣芝心里好奇,也不知道宣父是怎么跟久黎城各大家族解释她独自一人回来,云家又失约这件事的。
但宣父明显不愿意多说,她也就没有多问。
宣芝跟随父亲去厅堂拜祭完祖父出来,夜已经深了,她拾级而下,走到厅前的空地上时,一缕凉风忽然平地而起。
这股阴风妖异得很,呜呜作响,卷得院中树影婆娑,明明洒扫干净的地面不知何时积了一层厚厚的纸灰,纸灰被风裹着漫天飞扬,一刹那像是起了浓雾。
宣芝的脚步一顿,她就知道申屠桃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她。
看来这里就是宣磬烧掉轿辇的地方,竟然直接就在厅堂前。
她回头看了一眼厅堂,这么大的动静,厅前的灯火连晃都没有晃一下,堂里的父亲和仆从也浑然未觉。
清月提着灯,穿过纸灰弥漫而成的黑雾,手中灯笼摇晃了一下,她急忙伸手拢住,回头道“小姐,夜里好像起风了,你身体还未大好,可再受不得凉,我们快些回去吧。”
看她的表情,显然看不见这周遭浮在半空的灰烬。
“你……”
宣芝刚张开口,便见清月的瞳孔蓦地一散,眼中光亮和她手中灯火都一起熄灭了。
她维持着回头的姿势,彻底僵在了那里。
“清月,你怎么了?”
宣芝挥开眼前阴霾,急忙跑上前去查看,小心地抚过她的脸,试探鼻息,“清月,你醒醒!”
周遭的灰烬涌动着凝成一具人影,宽袍广袖,玉冠博带,从半空飘落至宣芝面前,伸出片片纸灰凝成的手抬起她下颌。
厅堂房檐下的烛火自他身后照来,透过纸灰拼凑的接缝,这具黑乎乎的身躯就像起了细细密密的裂纹,宣芝近距离对上那张裂纹遍布的大黑脸,吓得睁大眼睛,条件反射扬手挥去。
很奇妙的,鬼帝陛下虽然五官被烛光和纸灰糊成一片,连眼珠子在哪都分不清,但在那一瞬间,宣芝还是感觉到了他不悦地一眯眼。
她凭借本能挥出的巴掌已经到他脑袋边,又猛地刹住了。
——这一巴掌要是真的扇到申屠桃脸上,她可能会死。
“陛、陛下……”
宣芝用了十成十的反应能力,硬生生将这一巴掌收回,按在自己险些罢工的心脏上,颤巍巍道,“陛下,你们鬼的出场方式非要这么惊悚和与众不同吗?”
饶是她收手及时,掌风还是将申屠桃侧脸的灰烬拂得散开了些,鬼帝陛下那张脸越发惨不忍睹,恐怖瘆人,他略微垂下头看向她。
宣芝一身素色衣裙,纤腰薄肩,长发用同色发带绑在脑后,不簪朱钗,也未施任何粉黛,脸颊在灯光下看着有些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身上的病弱气息还未完全褪去,申屠桃一眼扫过她周身,皱了皱眉,“怎么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陛下,清月就是个小丫鬟而已。”
宣芝害怕他伤害清月,急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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