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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书低头,伸手去捉玉碗里的榛子,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舒缓:“说你只知道这些偏门,投机取巧,是吗?”
“……是。”
承安眼睑低垂,口中应声,余光却不由自主的去瞥她手指。
那纤细的指是玉一般的润泽,指肚带着浅浅的粉,指甲修剪的整齐,干干净净的,连色也不曾染,清素素的美。
他也不知怎么,忽然觉得心中惆怅更深了一层,顿了一顿,才低声道:“其实,他们说的也不错。”
圣上此前未曾封后,诸皇子便皆是庶出,论及身份,也说不出高低贵贱来。
顶多也就是三皇子占据母家的优势,比别人稍稍高一些,而二皇子承安因为不为圣上所喜,地位垫底。
但剩下的几位皇子,身份便相差无几了。
可是现在,因为被皇后教养,承安也算是半个嫡子,加之齿序居长,自然是越过他们去的。
这也叫另外几位皇子心中不喜,每每联合在一起,挤兑这位年纪最长的皇兄。
这次见他被秦太傅夸奖,心中更是不忿,免不得联合在一起,说几句酸话,刺他一刺。
承安随生母一道长大,早就见多了世人冷眼,对此虽不在意,可或多或少的,总会伤神。
锦书看着他,却不说话,只将那只榛子送进嘴里,细细的嚼完咽下,方才道:“已经很好了。”
她素来对他淡淡的,少有亲近,骤然这样开口,承安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下意识的反问道:“什么?”
锦书神色不变,看他一看,道:“我说,已经很好了。”
“天下间无数学子,自幼苦读诗书,以求科举兴家,出人头地,所以只将目光聚集于四书五经与策论上,这并不奇怪。”
“我的两个弟弟,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对于你来说,即使将四书五经学的再透,也没什么大的用处。”
承安抿着唇听她说,见她停口,乌色的眼珠看向自己,方才轻轻开口:“可是,太傅们不是这样说的。”
“太傅?”
锦书不以为意,笑意中有些讽刺:“太傅还教导诸皇子兄友弟恭,友爱姐妹呢,你觉着,他们教的有用吗?”
承安眼睫极慢的一眨,没有说话。
“承安,”
锦书看着他,缓缓道:“现在的你,能够见到的东西,其实是很少的,也很狭隘的。”
“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能出宫去看看,看看世间的凡夫俗子是如何生活的,也看看那些所谓的礼仪君子是如何行事的。”
“对于读书人而言,四书五经与策论墨义,都只是晋身荣华的一张请柬,进了门,就没用了。”
承安定定的看着她,静默一会儿,终于问:“你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锦书重新靠回软枕上,目光微转,光华四射:“我只是想告诉你,尽管皇子的身份曾经为你带来诸多磨难,可与此同时,它也同样给了你别的收获。”
“不需要请柬,你可以试着推开任何一扇在你面前的门。”
“……你,”
承安嘴唇动了动,显然是想说什么的,可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还是简洁的说了三个字。
“——谢谢你。”
“也没什么,”
锦书反倒不觉自己说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淡淡道:“但愿,你能少走些弯路。”
“这算是什么,”
承安静静看着她,问:“施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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