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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不斜视地回到房间里,关上了门,才转过身来,道:“你可闹够了没有?”
“没有没有。”
段云琅笑得眯了一双桃花眼,雪白的衣裘衬得他的瞳色更清,粼粼如水波荡漾,“今日我大兄又说了,娘子冬日手冷,这有一只银香球,置入卧褥之中,夜半不寒……”
殷染无话可说地看着他将银锁链轻轻一抖,便垂下一只镂空雕缠枝并蒂莲纹银香球,内中已点了火,香气透过精巧的镂空纹路一层一层地漫漶出来,腻得人心发皱。
这是放入床上、被中的东西。
这种暧昧不明的东西,他也敢送。
他不仅是太子做腻味了,他恐怕做人也做腻味了。
殷染道:“你只管送,你前脚走,我后脚便扔了它。”
“是是,所以我只送两种东西。”
“什么两种?”
“要么送金石,要么送活物。”
他笑道,“叫你扔也扔不掉,烧也烧不坏,煮也煮不烂,吃也吃不下。”
她转头望着堂上的鹦鹉,轻轻哼了一声,“那莫不是牛皮癣子了。”
这一晚,红烟给殷染整理床榻,摸出那只银香球时,脸色极难看。
“娘子往日收他些乱七八糟的,婢子也未计较了。”
她说,“怎么这种闺阁中物,您也收?”
殷染正拿细草茎逗着鹦鹉,懒懒道了声:“推不掉。”
红烟将银香球掖进褥子底下藏住,走过来,朝殷染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殷染终于停了动作,却仍不看她,“好端端的,闹这些作甚?”
红烟道:“陈留王殿下许是娘子前世的冤家,但无论如何不能是娘子今世的良人。
娘子是顶聪明的,还是早做决断吧。”
殷染道:“这是东平王送的。”
红烟咬了咬牙,又道:“婢子知道娘子不爱听这话,但婢子得说,花楹娘子之所以死得那样惨,便是因为与殷少监好了。
不该在一起的人就不该在一起,娘子看着自己的阿耶阿家,还没明白这个道理么?”
这回她鼓起勇气提了殷染的母亲,殷染却没有很大的反应。
殷染只是,仿佛有些冷了,将外袍往肩上拢了拢,眼睛底里光芒细碎,像中夜微雪,转瞬融化,“我知道了。
多大点事,值得你这样。”
***
仔细想来,殷染其实不能明白段云琅对自己的执念。
他不过是在作弄她,就像他小时候作弄蝉和蝴蝶一样。
当初自己不告而别,他心中想必有怨,于是本着一腔子顽童脾性,一定要在这深宫里拖她下水。
可是她并未觉得自己亏待过他。
她的母亲已为此事而死了。
为着她每日里“幽会”
小太子的事,死了。
他怎么还能逼着她陪他玩?
她在寒冷的深夜的庭院里踱了一圈又一圈步,似个老人般抱紧双臂,白惨惨的月盘上斑痕错布,她望了许久,心中想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想,那个春日窗下的小友,那个百草庭中的废太子,他要何时才长大呢?
总要长大了,才会知晓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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