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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起面,感受着夜来的风吹干眼底泪水时那种稀薄的刺痛,檐下的绯色宫灯被风吹得晃转如陀螺,像是磷火一样缥缈不定,更似夺取孩子性命的鬼魂那双不瞑的眼睛,嘲笑似的望着众生。
她听着东暖阁里昏迷中的怡贵人断断续续惊痛的呻吟声,心底的无助越来越浓。
她只得起身,将西暖阁里数十盏莲花台上的灯烛一一点燃,灼热的光线映得殿内几如白昼,地面上澄金镜砖发出幽黑的光泽,恰如皇帝脸上阴霾不定的锈青色,整个人似乎都被笼罩在深浅不定的阴影之中。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皇后也匆匆赶到了。
她才俯身请安,太医已经捧了一个乌木大盘神色不安地过来。
皇帝吩咐了皇后起身,便问太医:“还能有什么事让你们如此慌张?”
许太医和赵太医互视一眼,慌忙跪下磕了个头道:“皇上容微臣细禀,胎儿已经打下来了,可是……”
他犹豫片刻,还是大着胆子说了下去:“可是这胎儿有异,不像是寻常胎死腹中啊!”
皇帝烦躁道:“胎死腹中本来就不寻常,难道还要你们来告诉朕么?”
许太医连忙道:“微臣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和赵太医轮番伺候怡贵人的胎像,从诊脉来看,胎儿一直没有大碍。
可是打下的死胎却……”
皇帝隐隐觉得不好,太阳穴上突突地跳着,脸色愈发难看:“死胎怎么样?”
许太医道:“从母体的脐带到死去的胎儿都周身发青,更可怕的是,胎儿已经成型,能看得出是个男胎,但……孩子却显然是中毒猝死的,若是长大分娩而出,按照中毒的情况,也可能是畸胎……”
许太医不敢再说下去,赵太医只得将木盘高高托起:“打下的死胎就在这里,皇上若是不信,可亲眼一观。”
皇帝迅疾地以两指撩起上面黑色的布看了一眼,如懿正好瞥见,只见里面血肉模糊一团,中间那团血肉的确是透着不祥的黑色。
如懿心里一慌,差点没呕吐出来,她弯下腰,抵挡着胸腔里搜心搜肺的酸楚和恐惧。
皇帝的身体轻轻一晃,捧在手中的茶盏哐啷砸在了地上,他几乎是狂暴地站起来,怒吼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皇后一个支撑不住,差点晕过去,幸好莲心和素心牢牢扶住了。
皇后连声道:“不可能!
不可能!
爱新觉罗家怎么会接二连三出这样的事……怎么会……”
她忽然醒过神来,喝道:“你们说是中毒?是什么毒?”
赵太医挺起身子道:“若微臣与许太医没有猜错,是中了水银之毒。
不知怡贵人以何种方式接触到了水银,不仅透过皮肤沾染,而且有服食的迹象,因为剂量太猛,所以导致胎儿被毒死腹中。
而且若是水银慢性中毒,剂量不是如此之大,或许胎儿会长到分娩出母体,但有可能是畸胎或是天性痴傻。”
他与许太医对视一眼,朗声道:“微臣还有一个推测,不知当说不当说。”
皇后当机立断:“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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