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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娘正背了身拧毛巾,每回她说些要蓉姐儿守规矩的话,丈夫总是这么回护,可偏偏今天听在耳里不一样,眼圈一红,又赶紧忍住了,转身给丈夫擦脸:“那你怎不想着多回来看看,猫儿都比你养得家。”
王四郎一把搂住秀娘:“你今儿来的晚了,明儿跟了我给娘上柱香。”
说着又奇道:“怎的来前也没个信儿,我也好叫算盘把屋子好好归置。”
秀娘一笑:“王四爷在泺水可是大户了,连身边跟着的二管事都成了香饽饽,我是怕算盘在外头挑花了眼儿,把玉娘给误了。”
王四郎一听这话惊奇起来:“我还当他系着你身边哪个丫头,不成想是玉娘,可她这出身……”
他先不说年纪,反论起了出身来。
秀娘伸出指头点点他的额头:“那怎的了,这两个情投意合,便锯子也锯不开,成人一桩婚,胜盖十座庙,眼看着她家人也寻摸不着了,倒不如给她结一门好亲,也算是个善始善终了。”
秀娘听了杏叶的话,越想越有这个苗头,含了骨头露了肉,先把算盘的事带出来,再来探探他有没有个纳妾的心思。
秀娘自家也明白,没个儿子立身这些个糟心事儿只多不少,可儿子哪里是说生就生的,她别的不怕,只怕丈夫也起了这个心,外头那些个富商,哪一个家里不是七八房的妾,这且不说,通房丫头再有十个八个,便是她这些个姑子也不叫人省心。
王四郎却一点也不觉得,他心性未定,好容易才稳了这一二年,根本不急,虽想有个儿子,也不是火烧眉毛,听见秀娘的话一点也没往别处想:“既有这个意思,帮他们大办一场也就是了,说起来这两个也是老人了,好好置上些东西。”
秀娘眉毛一皱:“可我怎的听说你那个堂妹,像是看上了算盘。”
王四郎一怔,一把拍了大腿:“怪不得日日要拉我去喝酒,原是有这个意思在。”
怕是想叫他帮算盘做这个主,又不能开口直话,他拧了头眉:“想的倒好,拉我一条臂膀当女婿,也不想想算盘瞧不得瞧得中。”
玲姐儿生的粗相,王四郎既是自个儿看中秀娘的,喜欢哪个样子的女人一望便知,玲姐儿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哪一样都不如他的意,在他眼前晃了这么些日子,连她眼睛眉毛怎么长的且还记不清楚。
要是再拉出来跟玉娘比,更是比不过的了。
秀娘听见这话抿了嘴笑一笑:“你怎的知道,若不然那家子作甚拉了你吃酒。”
见他一脸不以为意,心中大定,提起别的也有了劲头:“你瞧着不好,若是算盘肯呢。”
王四郎眉头一松,哈哈大笑:“怪不得每回来请,算盘都拿事儿阻我,他年轻怕不好意思说,待我明儿问一问,若作得主,就把玉娘配给他。”
秀娘一句话把事儿含混过去,往后就是那家子再来请,王四郎也断不会往那上头想,非亲非故的,更不必留情面了。
蓉姐儿睡在罗汉床上,大白绻了身体,这两个一个都没睡,蓉姐儿竖着耳朵听爹娘说话,大白眯起眼睛摇尾巴,蓉姐儿摸毛的手一停,它就抖抖耳朵喵呜一声。
等第二日蓉姐儿就拉了玉娘:“玉娘玉娘,你是不是要出嫁?”
经过小姑的婚事,她已经很明白什么叫嫁娶了,爹娘夜里的悄悄话她全都听了去,笑眯眯的背了手踱两步,仰脸道:“我娘说要给你添妆,我把我的的串珠儿也给你。”
蓉姐儿有一串一百零八颗小珠串起来的链子,是她从秀娘匣子里头抢出来的,一拎在手上就不肯再放,平日里也舍不得拿出来玩,玉娘听见要嫁的话先是想笑,又听见这个小人儿也要给她添妆,摸了她的头哄着她玩儿:“好,姐儿也给我添妆!”
蓉姐儿肚子里藏不住事,回去就往秀娘面前说,王四郎正在吃粥,两个一听俱都笑了,秀娘拿筷子夹了酸菜送粥:“我说的甚,这回可是作了准吧。”
用罢了饭王四郎便带了秀娘去亲娘坟上,那里几亩地全都在动工,地上又是水又是泥,沙子石木堆在一处,王四郎扶了她的手往前,指点着歪脖子树道:“我记着这树老高老高,怎的回来一瞧只这样矮,小时候还跟大伯家的兄弟比爬树呢。”
再经过一道沟,王四郎比划一下:“这里头捉着过这样大的鱼,怎的竟这样浅。”
秀娘拿帕子掩了口:“你那会子多大,如今多大?”
脚下一滑,叫王四郎牢牢扶住了,一路扶到亲娘坟前。
原来的坟早就起开了,请了和尚来念了几卷经,把灵先请到屋里,两边起了孝幡,设了香案蒲团,连棺木俱都换过,把原来那口薄棺摆进现办的好棺木里,铺绸盖丝的,等入土前,再盖一回棺。
秀娘持着一柱香,在灵前三拜,心里念叨些个求娘看顾的话,又把家中事务交待一回,拈了香往香炉前去,招手叫蓉姐儿也拜上一拜。
蓉姐儿早等着了,似模似样的拜过一回,王四郎道:“你可甚个话可对祖母说的?”
蓉姐儿盯着棺木想一回,眨眨眼睛:“小弟弟甚个时候来?”
秀娘被她这一句说的笑开,连王四郎也道:“这话怎么好问祖母,要问送子娘娘。”
一句话还没说完呢,秀娘呛了一口香灰,咳嗽几声干呕起来。
两个人眼儿一对,秀娘捂了嘴算起日子来,自回了泺水,还不曾来过红,她脸色一变,王四郎立马知觉,喜得把蓉姐儿一抱,自个儿跪倒在蒲团“噔噔噔”
的叩了三个响头,顶着一脑门子的灰,张手抱住秀娘,当着女儿的面,在她面颊上狠香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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