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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画中的天狗吃月、带有树皮面具的干尸、仙墩湖下的古墓、玉棺中被抽肠的死人,对于那座山陵,我仅有这些模糊不清的认识,如果能够进入地宫,我相信会有惊人的发现,一路穿过草鞋岭旱洞,顺利得有些出人预料,山洞到处有,一个洞一个样,然而在倒斗高手看来,不论山里的洞穴如何千奇百怪,总不外乎十八种格局,按风水形势合称“山中十八孔”
,各有各的走法,我早听瞎爷说过,也在二老道的《阴阳宝笈》中看到过,要走出黄巢洞并不费力,过午时分,抵达草鞋岭南侧,三面都是肋生双翅也飞不上去的险峰,在这群山环绕之下,370公顷的湖面开阔平静,岸边全是芦苇荡子,远处有薄雾,望过去白茫茫的一片,当年这仙墩湖的水位,要比现在高得多,那时湖水一直通到岭下的鱼哭洞,鱼哭洞也未必真有鱼神,那种传说全无根据,古代人晚上吃饱饭没事干,除了生孩子,就剩下胡思乱想讲故事了,四大名著都是这么攒出来的,不过熊耳山真是中原龙脉上的一处宝穴,如今退水之处多已变为湿地,野雁野鸭出没其中。
大烟碟儿做高瞻远瞩状眺望水面:“仙墩湖下的古墓准在那边,我都望到地宫中的宝气了!”
我说:“先别提那个了,咱们疏忽了一件顶要紧的事,怎么进仙墩湖?”
大烟碟儿和厚脸皮一听全傻眼了,居然没想到仙墩四面是水,不借助载具无法渡过湖面,直接游过去也不大可能,一来要携带镐铲绳索干粮电灯睡囊,背包里的份量不轻,到水里便会沉底,二来听说湖底下有僵尸,那是许多脸上有树皮面具的死人,我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直接下去。
三个人合计了一番,决定从湖边的枪马山下过去,先绕至鸡鸣荡,听说常有山民在那片芦苇荡中掏野鸭蛋,或许能找到渡水的木筏或槽船。
出门带的干粮有限,路上多耽搁一天,挖盗洞的时间便少一天,订下计划,立刻找路绕行,当年仙墩湖水深之时,可能真是无路可走,水位下降之后,与枪马山接壤的湖泊边缘,形成了百余米宽的芦苇丛,我们经过山下的湿地往南走,落日之前来到鸡鸣荡,那一带芦苇更是茂密,波光荡漾,野雁鸣叫,阵阵秋风吹过,芦絮像飞雪一般漫天飘舞,景色宛如风景油画,可是我在来此之前,听到过许多仙墩湖有古墓僵尸的传说,总觉得平静的湖面下,蕴藏着无穷的诡秘。
鸡鸣荡仅有一条算不上路的路,两旁尽是泥沼,我们运气不错,沿路进去,不久便在荡子里找到三条槽船,其中两条朽烂渗水,其余一条还算完好,所谓槽船,是在合抱粗的圆木上掏出空槽,坐得下两三个人,借助木桨,可以用来渡水。
大烟碟儿见暮霭苍茫,说道:“不如在荡子里好好歇一晚,明天一早就去挖仙墩湖下的古墓。”
我们也是走不动了,在芦苇丛里找快干燥的地方坐下来,啃几快干面饼子充饥。
厚脸皮抱怨这饼子硬得能把牙崩了,他说:“野味里最好吃的是獭,我前两年在西北当兵,开车跑长途,也是吃不上喝不上,如果能在沙土窝子里捉到几只旱獭,那可解馋了,旱獭那家伙胖墩墩肉乎乎的,架火上一烤吱吱冒油啊。”
大烟碟儿好像也吃过獭,赞同地说道:“嗯……味道和果子狸有几分相似,不过吃獭讲究时令,惊蛰以后獭的两腋之下发臭,那时是不能吃的。”
我说:“你们俩怎么什么玩意儿都吃?獭这东西,手脚长得和人一样,烤熟了岂不像是烤人?再说旱獭很机警,一个洞有好几个出口,不容易逮。”
厚脸皮说:“一听你这话就是个外行,旱獭专吃草根,被它啃过的地方寸草不生,你吃它等于除害,而且獭洞一般是两个出口,你只要找准两个出口的位置,用烟倒呛一个洞口,再拎了棍棒守住另外一个洞口,一逮一个准,有狗的话更简单,那都不用你自己动手,下次有机会到西北,我让你们俩吃够了旱獭,今天只好先啃干面饼子了,对了,咱们为何不打两只野鸭子尝尝?”
我和大烟碟儿经他提醒,都觉得这主意不错,真该打打牙祭了,当即扔下硬梆梆的干粮,蹑手蹑脚地在鸡鸣荡里四处找,却是鸭毛雁翎也没寻得半根,忽见前边的一片芦苇轻轻晃动,显然有东西在动,我摸过去悄悄拨开芦苇往里看,顿时吃了一惊,险些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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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捂住自己的嘴,伏低了身子,大气儿也不敢出上一口,又打个手势,让厚脸皮和大烟碟儿也趴下,原来那片芦苇后头,站着十几个人,带头的是个矮胖矮胖的一个肉墩子,四十来岁,五短身材,脑袋比常人大出两号,大嘴岔子,小眯缝眼,不管到什么时候,脸上也是阴阳怪气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单看这身量,如同庙里弥来佛的塑像活了一般。
我和大烟碟儿都认识此人,他本名叫黄三,大伙管他叫黄佛爷,鬼市上的一霸,年轻时不过是个卖油炸鬼儿的小贩,近几年在山里挖坟掘墓发了横财,久闻黄佛爷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全靠心黑手狠,跟他混的也都是些亡命徒,求财不求义,他当初经常来求瞎爷指点哪有古墓,瞎爷不待见他,接连吃了几次闭门羹,也就很少再上门了,我几乎从没和他打过交道。
我想不到会在鸡鸣荡里遇上黄佛爷,那俩人跟在我身后,也见到了芦苇丛后的情形,惊诧之余,谁都不敢出声,黄佛爷和他的手下,大多带着土铳猎枪,或长或短,其中几个人身后的背包里塞满了土制炸药,当地山民有打雁打野鸭子的传统,只要肯出钱,想找几条猎枪土铳不难,那些炸药大概也是从附近黑矿上高价购得,胆子未免太大了。
我心想:“早听说黄佛爷是武装盗墓团伙的头子,果然不假,这是要用炸药去炸熊耳山古墓?”
只听那伙人当中一个水蛇腰汉子说道:“已经有了古墓的地图,还用得着向导带路吗?”
另一个刀疤脸汉子说:“咱们手里哪有地图?湖上随时会出现大雾,没个当地人引路可不稳妥。”
水蛇腰嘿嘿一笑,说道:“你是有所不知,有个叫大烟碟儿的傻鸟,拿着几百年前传下阴阳枕,四处找能人掏里边的古墓地图,想拿出地图又不想把枕头搞坏,以为好事全成他的了?这件事让咱们的佛爷听说了,要蒙那个傻鸟还不跟玩似的,佛爷吩咐我取地图的时候顺手留下一张影底,大烟碟儿那傻鸟是做梦也想不到。”
刀疤脸听完挑起大拇指,狠拍黄佛爷的马屁:“高,实在是高,兄弟是心服口服外带佩服。”
黄佛爷哼了一声,说道:“大烟碟儿傻鸟一个,他也不问问自己是什么出身,凭他这种傻鸟怎么挖得开熊耳山古墓?”
我和厚脸皮听那伙人一口一个傻鸟的说着,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见大烟碟儿脸上白一阵青一真,又是惭愧又是愤恨,恨不得一头扎土里,心中早将黄佛爷的祖宗八代都骂遍了,那也不敢出声,他清楚撞到这伙人手中得不了好。
天色已黑,我们躲在鸡鸣荡芦苇丛中不敢稍动,只听黄佛爷说道:“咱们手中是明朝末年前留下的地图了,也不知到如今有多大变化,暂时先留着这俩人带路。”
这时我听到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求告道:“你们放过俺吧,俺家远在老界岭,从来没进过仙墩湖呀,最多只到过这鸡鸣荡,今天是这姑娘让我带她来画水鸟,你们抬抬手放俺回去吧,俺家里有老有小……”
我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的竟是麻驴,还有在火车上遇到的年轻姑娘,听麻驴这话的意思,那姑娘好像喜欢绘画,她听和我麻驴说到了仙墩湖,因此在下了火车之后,找到麻驴当向导,来鸡鸣荡写生,不成想撞在黄佛爷手里。
黄佛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叫麻驴,你这长相还真对得起这个名字,可你怎么不早说你没进过仙墩湖?”
说着话突然拽出折叠铲,一铲背拍在麻驴脸上,麻驴哎呀一声翻到在地,口鼻里全是鲜血,身子不住扭动,却再也叫不出声了,黄佛爷又抡起铲子,朝着麻驴的脑袋狠狠拍了几下,杀完人面不改色,告诉一众手下:“早说过让你们找当地人带路,偏他妈找来这么个没用的傻鸟,赶紧在荡子里挖个坑,把人给我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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