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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短短的一瞬间,薛讷思考良多,他顾不上去想樊宁冲动话语背后藏着什么样的情愫,只怕她被牵累,朗声道:“你我虽相识得早,但薛某断此案,乃是受太子殿下嘱托,与你并无瓜葛。
此案由右肃机与三司长秉公受理,毫无偏颇,你本就是被冤枉的,不会受薛某之事的影响拖累。
你莫要害怕,别说傻话,早些回家去罢。”
说罢,薛讷不再给樊宁反驳的机会,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径自向后堂监牢处走去。
薛讷此举是为了保护她,樊宁如何会不明白,但他越是义薄云天,她便越是不能一走了之,想着什么“安定公主”
之事,他还尚不知情,若是在狱中被牵累,岂不连通气都无法?
樊宁心急不已,对那几个老头喊道:“既然二圣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将薛郎关起来,你们便把我一道抓了吧!
省得问话来回跑不及,岂不白白耽误功夫!”
自古判官审案,唯有喊冤求饶的,从未见过闹着让人捉的,三司长官面面相觑,不知当如何收场,倒是一直沉默的高敏开了口:“樊宁,你可知道,薛明府的罪行一旦坐实,可是要被流放三千里……”
流放之刑于律法上仅次于死刑,乃是极重的刑罚,要远离故土,被驱使至边境之地,饱受风霜酷暑摧残,甚至有人认为不如脑袋落地来得干净痛快。
可樊宁冷艳绝伦的小脸儿上毫无畏惧之色,反问道:“就算三万里又如何?请各位官爷开恩,准了民女所求,就将我与薛明府一道收押罢!”
薛讷步入后堂,却没有即刻向内庭走去,而是立在廊下听着前堂的动静,见跟着自己的两个武侯面露为难之色,他低声笑道:“莫担心,本官不会让你们为难……”
话音未落,便听得樊宁那一句“就算三万里又如何”
,薛讷只觉明晰的头脑轰然一声,心口突突跳着,眼眶亦不争气的红了。
在观星观赎业数年,从懵懂孩提到少年初成,人生明白的第一件大道理,便是自己喜欢樊宁。
彼时不过十四五岁,除了隔三差五赶几十里的山路去看她,什么也做不了。
故而弘文馆别院案突发时,除了茫然忧虑外,薛讷甚至有一丝一缕的欣喜,不为别的,只为这一次他能够为她拼尽全力,冲破迷雾,还她清白,护她周全。
接手这个案子之初,他便已经想好,只消护好樊宁,不辜负李弘便足以,至于自己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今日能为樊宁洗清冤屈,薛讷于愿已足,并未企望能得到她的任何回应。
此时此刻,听到樊宁的话,薛讷说不出的感慨。
多少相伴多年的结发夫妻,尚且做不到心甘情愿同狱坐牢,更莫说流放三千里,去边地服苦役了。
但他怎可能舍得樊宁再受刑牢之苦,正担心那几个老头果真昏了头,将樊宁再投下狱,李媛嫒的声音忽然传来:“你是不是疯魔了?薛郎又不曾包庇你,你在这里充什么豪侠,到底帮他还是害他?此案天皇天后自有圣断,轮不到你充义气……把她给我拉出去。”
薛讷听得瞠目结舌,李媛嫒是好意他明白,但要靠那几个龙虎军士兵将樊宁拖出去,难道不会打起来吗?果然,轻微的脚步声后,传来樊宁的驳斥声:“我看谁敢动我……哎,哎李媛嫒,你别挠我痒痒,你们放开我,别拽我……”
樊宁的声音越来越远,似是被拉下堂去了,薛讷心想这两个怎的还像小时候一样,一见面就掐,却还是透着几分亲近,他无奈一笑,不再耽搁,对那两个武侯道:“走罢。”
哪知那两个武侯正葫芦而笑望着他,薛讷一怔,心想他们只怕以为樊宁与李媛嫒是在争风吃醋。
也是了,一个是堪称绝色的青梅竹马,一个是尊贵不凡的国公府千金,不知多少人以为薛讷夹在其中左右逢源,薛讷也无法辩驳,轻叹一声,兀自向后院牢房处走去。
樊宁被几个龙虎营士兵一路拖拽,直出了京兆尹府大门。
李媛嫒紧随其后,看到陶沐呆愣愣站在门口,不知何去何从,她忍不住嗔道:“薛郎身边都是什么人,怎的摊上事便一个两个都傻了,你还不快去平阳郡公府报信,再拿些换洗衣裳送来,打点打点狱卒,这点事还要教?”
陶沐大梦初醒般,向李媛嫒拱手致谢,跨上布包,向崇仁坊的方向疾速奔去。
樊宁终于被龙虎营将士放开,疾步上前,又被守卫阻拦,难以再度进入京兆府衙,她急得直跺脚,樱红色的发带随风轻摆。
李媛嫒抱臂上前,看着樊宁讽道:“在狱里还有工夫梳洗打扮?你也是够厉害……快别在这点眼了,还嫌围观的人不够多?先跟我上马车,离开此处再说。”
李媛嫒不知樊宁憋着什么样的心事,自然无法理解她此时的焦灼。
樊宁气得小脸张红,只想拧她,却又碍于有事相问,无奈地随李媛嫒上了马车。
马车刚刚起步,樊宁便急不可待地问道:“你可有那胡人的线索,全部告诉我。”
“你问这做什么?”
“此案虽然侦破,但凶嫌还未被捉住,若是能逮住那厮,岂不更有筹码求得天皇天后宽恕薛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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