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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束仁叹道,又凑近他家娘子,在她耳边低声说了,“我实与你说,咱们家那个干爹,是个假的。”
牛二娘子惊立起来,打翻了桌上的茶盏,抖着声音道:“夫君莫要说笑。”
“你收点声。”
牛二命仆妇守好院门,遣了侍女小仆,关紧了门窗。
拉了牛二娘,两人只在花厅一角榻上对坐,留得一盏灯烛,将二人身影长长映了格纸窗前。
他道,“咱们家先前也只桃溪寻常富户,贩点生丝布匹。
阿爹是个心大的,不满浅水洼里打转,渐将生意做到州府去。
生意做得越大,人际打点孝敬便是一笔巨资。
阿爹思附:尽与这些个小鬼歪缠,打发一个来了一双,一串串实是可厌。
若能依附一个大人物,宁费多一些银钱,比之四处打点卖好不知强上多少。
一日阿爹酒醉,露了口风,竟招来了一个骗子。
说骗也不尽然,咱家这个干爹确做过中官,服侍却不是现在的圣上,而是已经过世的文帝。
文帝仁善,对身边之人一向优待,病重之时为积福德,遣了一批内侍女官出宫。
他一个出宫的太监,哪还有在宫中时的谨小慎微?手上银又多,置了宅院,买了侍婢仆役,又娶了房娘子。”
牛二郎咬着牛二娘子的耳朵:“他一个太监,那话早被去了,对着一屋美娘娇妻心有余而力不足。”
牛二娘子噗嗤笑出声来:“他这算哪门子的心有余力不足,非不能,而是没有。”
牛束仁拿眼看她,牛二娘子握了握脸:“夫君再说。”
“他既没…呸,他的那些妻妾美婢,不过冲着他手中的黄白之物,过个享乐日子,个个打钗裁衣描眉画眼,金山银山都不经如此消耗。”
牛束仁喝了一口冷茶,“好不容易过得男儿模样,干爹哪舍得这些莺莺燕燕,只无奈手上银钱流水般没了。
酒色壮人胆,干爹又见过大世面,竟在外面充起贵人来,白捞了无数孝敬。
阿爹那时也是少见识,又见干爹仆佣环绕,真当他是有权有势的贵人,只当自家好运道,竟结识了大人物,着实一阵欢欣雀跃。
纸岂能包得了火,阿爹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怕是上当受骗,又可惜自己送去的财物,一阵心疼,要与干爹拼命。
干爹那话没了,脸皮也不怎么紧,只问阿爹:我只问你,你要办之事可都办好了?可有被为难?
阿爹一想,事办得倒还顺利,狐假虎威,他这只狐是真的,旁人却不知虎是假的,倒把这些人都给唬了过去。
阿爹尝了甜头,不敢在外面大张旗鼓,想着不如回到桃溪运作一番,指不定就有另外天地。
他回县里后,增增减减,又拿出宫中旧物作信,竟骗得众人都引以为真,便是知县都来递拜贴求个指点。
有了这‘护身符,阿爹做起生意无往不利,短短几年便积下了丰厚的家产,便是在桃溪富户之中也占了一席之地。
阿爹当年神来一笔耗尽了胆气,生怕这谎局被戳了穿,他虽害怕又不得主意,成日只在那做些掩耳盗铃的事,自欺欺人。
阿爹只在那撞钟,阿兄又是个好逸恶劳的,满腹草包,能指他有个甚好主意?我虽行二,家中不得好,我可能事外?
若是真能依附了季明府,将张假护身符,换了真的来,方是高忱无忧。
季明府孤高的很,商户请贴一概不接,平日见他都难。
幸好我与沈大有一二分的交情,若他肯搭线识得季明府,无论事成不在,总归一份体面。
礼金是送出去了,只等沈大郎过了佳期,便与他讨个人情。
谁知竟出了命案,我这头送了礼,那头死了人,少不得要疑我头上。”
“夫君一段话,有不少语焉模糊之处,夫君可还有事瞒着我。
?牛二娘子问道。
牛束仁只在那讷讷不开多言,道:“我再想想,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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