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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木椿十三四岁的时候被他带回扶摇山,拜入童如门下以后,自此见识了修士与凡人的不同,便绝了功名之心,一个孩子,多年寒窗苦读,说弃就弃,连童如也忍不住问过他。
韩木椿把不知堂外的花养得膀大腰圆,当时一边挽着裤腿浇水,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ldo;修士与凡人只能选一个当,哪能两边都占着?&rdo;
童如问道:&ldo;有何不可?&rdo;
韩木椿道:&ldo;凡人和修士天差地别,若神通广大的修士们都搀和到凡间事里,凡人岂不如蝼蚁,人间岂不要大乱?凡人们乱了对修士们有什么好处,修士们一个个不事生产,哪怕辟谷御物,总还得穿衣吧,总还要偶尔奢靡享受一下吧,炼器得要各种材料吧,若是能买到,谁会自己天南海北地去找?要是修士也同凡人一样,那么大家肯定要分出三教九流来,肯定有争端,造那个杀孽,大家伙一起走火入魔么?&rdo;
童如从不知他暗地里还替天下操着这个心,简直有些不认识他这个吊儿郎当的徒弟了。
&ldo;所以么,&rdo;韩木椿哼着小曲嘀咕道,&ldo;搀和在一起对谁都没好处……都说大能会飞升,我看九层经楼里也没记载谁飞了,师父啊,你说&lso;飞升&rso;会不会就是一根萝卜啊?&rdo;
童如:&ldo;……是、是什么?&rdo;
韩木椿:&ldo;萝卜吗,挂在驴鼻子前,修士们都是跟着萝卜跑的那头驴,有飞升这根萝卜吊着,修士们都只好一门心思地追,也就没空祸害人间啦。
&rdo;
童如听他越说越离谱,终于出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掌:&ldo;胡说八道,就知道胡乱编排‐‐我让你修的功法你研习得怎么样了?&rdo;
韩木椿得意洋洋地一摔胳膊上的泥点子:&ldo;倒背如流!
&rdo;
童如被他气得火冒三丈:&ldo;就是&lso;倒背如洪&rso;,你不用功修炼它管个屁用,混账东西!
&rdo;
韩木椿聪明绝顶,只是懒‐‐他用功好比磨刀,每次堪堪卡在童如能勉强放过他的那条线上,多一分力气也断然不肯用,单是拿捏揣度&ldo;上意&rdo;的这个度,就不知要费多大心思,可他似乎宁可费心思,也不肯费力。
把本以为自己&ldo;得英才而教&rdo;的童如愁得要死。
但蒋鹏常年不在,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童如从半大少年一直看着他长成一副芝兰玉树的模样,也不忍心太过苛责,有时逮着闲时,便不由得念叨他几句:&ldo;小椿,我们修道之人,如逆水行舟,终身被大道引着,被寿数追着,不敢懈怠清闲丝毫‐‐人的资质的确分三六九等,你的天资也确实有可称道之处,但在这条路上走得时间长了,你就明白,运气与心性其实远比资质重要。
&rdo;
韩木椿乖巧地沏茶奉上,面上依然是一片嬉皮笑脸:&ldo;师父,喝茶。
&rdo;
童如一番苦口婆心被他当成了耳边风,也没接茶杯,劈手将旁边一本闲书拎过来,照着他的脑门抽了一下:&ldo;举人老爷,什么圣贤书把你教成了这副德行?&rdo;
他并不真打,韩木椿也并不真躲,只是微微缩了缩脖子,笑道:&ldo;读书也不是我想读的,我其实一直就想当个普通花匠,只是我爹身体一直不好,总说恐怕看不到我长大成才,我才想着早点考个功名让他放心……现在我爹也没了,我就师父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rdo;
韩木椿说到这里,垂下眼,看着茶杯里微微晃动的水面,面目在水面上模糊不清。
童如被&ldo;亲人&rdo;两个字说得心里一颤。
韩木椿双眼一弯:&ldo;我当然就好好孝顺师父了,等……&rdo;
他本想说&ldo;等你老了我来照顾你&rdo;,后来想起来,师父似乎是不会老的,于是临时改口道:&ldo;等春天一来,你看着扶摇山上开满姹紫嫣红,心情一好,修行都能事半功倍呢!
&rdo;
……说了半天还是想当花匠。
童如放不下脸,心又软,无言以对,只好翻了个白眼。
这一年春来,扶摇山上果然分外热闹,山花烂漫,蜂蝶成群,妖谷中百鸟惊诧,竞相来看,韩木椿一长一短地挽着裤腿,远远地坐在一个飘在空中的花锄上,兴高采烈地冲童如挥着手:&ldo;师父,看我给你种了一山的花!
&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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