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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崔进之,李述回了房间,第一件事便是伸开双臂,侍女忙将她外衣解开,那件织金牡丹的华服被轻手轻脚地挂在衣架上,煌煌灯火下灼灼生辉。
李述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脱了那件遍地织金的外袍,感觉自己浑身都轻松许多。
这件衣裳说起来来头可不小,是江南道进贡的最上等的缭绫,去岁进贡的,后宫只得了一匹,皇后当即便赏了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好穿奢华,于是宫中绣娘不分昼夜,绣以独窠团花对孔雀纹样,安乐公主爱得什么似的,每逢重大宫宴必要穿着。
安乐跟李述一向不对付,于是便总是穿着那件独窠团花对孔雀的华服在李述面前晃悠,晃得李述眼前都是花。
怪烦的。
皇帝大约也觉得安乐此举太招摇了,又心疼李述不是嫡女,便特特从自己的内库里赏了匹一模一样的缭绫。
于是李述便有了这件遍地织金牡丹华服。
其实李述心底当真没什么羡慕嫉妒,只觉得安乐幼稚。
她争的从来不是衣裳首饰,而是这朝廷中的权力地位。
这件衣裳贵重,穿起来又麻烦,李述轻易不怎么穿。
红螺小心翼翼地将衣裳理顺,带了几分不解,“公主,不就是一个八品小官么,哪儿值当您穿这件衣裳。”
红螺只觉得沈孝配不上瞧这件衣裳。
李述坐在妆台前,自有侍女上来替她擦脸卸妆,她懒洋洋道,“不过是想给个下马威罢了。”
这件衣裳华丽贵重,能唬住人。
不然总不能让她穿一件家常松江棉布衣去见沈孝吧。
不过她这个下马威算是白给了,问了半天,结果沈孝背后根本没什么指使的人,他不过就是一个一腔热血、替天下鸣不平的迂腐书生罢了。
红螺将那件遍地织金的牡丹华服小心翼翼地收好,走到妆台前接过其他侍女,开始替李述解发。
李述大约是有些困了,此时半阖着眼。
没了那双通透尖锐的眼,这张脸看起来倒是清秀柔和许多。
那双眼太尖锐了,总仿佛能看透人心。
忽而李述道,“红螺,想什么呢?”
红螺叫李述吓了一跳,“公……公主?”
李述睁开眼,对铜镜中的红螺笑了笑,“一边卸妆一边看我,琢磨什么呢?”
红螺也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就是……”
犹豫了一会儿,道,“奴婢只是一直在想方才公主对驸马爷说的话。”
什么“我对情郎向来都是温柔相待的”
。
李述笑道,“怎么了,我倒不能找情郎了?”
红螺忙摇摇头,“不是。”
红螺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她跟在李述身边已七八年了,知道李述身边没个贴心的人,驸马爷又因了青萝跟公主有嫌隙。
公主若真能找个知冷知热的人,红螺自然是高兴的。
红螺道,“可您对那位监察御史沈大人分明没什么……怎么又那样对驸马爷说?”
李述闻言沉默了下去。
是啊,为什么呢?
到底她心里还是放不下的。
若是真放下了崔进之,何必用其他男人来故意气他。
可那是崔进之啊,叫她怎么能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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