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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娘站在院子里,撩起衣襟儿沾沾眼角儿,扯了一抹辛酸的笑:“大成这话在理儿,你们放心,我这就去跟当家的说,要是她家人敢来闹腾,咱就豁出去,到村长那里去评评理,我们作证,都是她家的不是,绝不能再让你们平白受了气去!”
过去的种种,王大娘夫妇也是看在眼里的吧?之所以从来没有这般明确支持过,除了因为尚且没发生多大的事儿,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你自己都不反抗,凭啥别人帮着得罪人?
二丫送走了王大娘,回身与大成一起合作木栅栏,把跑到外面来的鸡群撵回去,经历这么一场袭击,明后天的鸡蛋,怕是会少上几个吧?
兄妹两个都没去瞧瞧小妹妹的脸色,大成是尴尬,二丫呢,说不得也有点儿生气,都是自家兄妹,这样逼迫着大哥长大,何苦来哉?
渺渺的冷汗终于出透了,这个结果,她也说不清是想要的不是,本来要上前说些什么或是帮忙干活的身体,控制不住的打着哆嗦,心里,有一声绵长的叹息。
那个冷酷的要大哥长成有担当的男人的灵魂,应该就是自己的本身,那么,在自己心灵里哀哀叹息的这一个,也是自己吗?还是本尊残留下来的意念?
渐冷的寒风,顺着屋檐流动着,渺渺闭了眼睛,感觉身子沉进了冷水中,凉凉的,森森的,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怒斥:“这么小的年纪,就心地如此冷酷,还认不认自己的亲爹?还认不认你的同胞姐姐?”
似乎,王大爷的声音也在院子里响起过,三小姐都听得不分明了,恍恍惚惚的竟至睡了过去一样。
直到那两兄妹发现渺渺坐的太久了,始终不发声音很不对劲儿,上前来叫,却发现小妹妹紧闭双眼、面色潮红、额头滚烫,才算是慌了手脚。
再尴尬再自责也无意义了,二人抬了妹妹上床,大成脚下生风,跑出去请郎中来看病。
似乎,那冷水正在缓慢的烧沸,一会儿比一会儿热,又仿佛还在冷水里,一会儿又比一会儿寒,渺渺痛苦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想要大叫要从冷水或是沸水中挣脱出来,可是那水竟像是有了知觉,搅动起万千的手臂,把她层层的捆绑了起来,喉咙,就像是也被烧红的铁锁锁住了一般,凭她怎样张口,也不发一丁点儿的声音。
或许,大成在别人的欺压下不会还击,当时的感受也是如此的煎熬吧?迷迷糊糊中,三小姐倒反而理解起大成来,谁又愿意受欺负呢?谁又感觉不到那种受辱的痛苦呢?自己采取的方式,也许还是过激了点儿吧?
前世的姐姐不是曾经指着渺渺的鼻子说过吗:“你只会抱着自己受的那点子委屈,却不曾替别人想想委屈吗?你想让别人都顺着自己的心意,却不考虑考虑你自己长的顺我们的心意吗?”
难道,自己真的就这么偏激,忽略了那个世界上亲人的感受,只是在一味的抱怨对自己不公平,一味的迁怒,一味的任性,以图做出更出格的事儿来,让他们揪心让她们痛苦?
不是的!
我想要拥有一个温暖的家,我想要老爹和姐姐们也微笑的对着我,因为我骄傲的,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一次一次的错误延续了新的距离,又加深了一个个伤痛的痕迹,终于就走到了再不能挽回的程度——
可是,我已经用生命还回了这个伤痛,我不在了,老爹和姐姐们就可以忘记我这个耻辱,更加开心的享受自己的生活,我不在了,一切,就都美满了不是吗?
她的心,被撕扯的四分五裂,疼痛,一种锥心裂骨的疼痛,从灵魂深处传来,一个熟悉的花园别墅,再次清晰的出现在了眼前。
那棵开满了花朵的合欢树,树冠更加开阔,绿荫清幽,羽状复叶昼开夜合,十分清奇,粉红色绒花吐艳,一把把小伞似的花团锦簇,比之于当初,自己选择这所别墅时,更见美丽。
年幼的她,曾经在这棵树下绝望的哭泣,曾经对着绒花许愿,请它们给死去的母亲捎话,渺渺不愿意没有妈妈,你回来吧!
可是,合欢树一年年开花,自己一岁岁长大,亲生的母亲,终究也没有得见一面,偶尔还会敲打一下佣人的父亲,也慢慢渐无声息了。
渺渺再次叹了口气,尽管她还是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这所别墅的大门是上了锁的,她却依然轻松松就走了进来。
自己住过的那间卧房,倒是有动静的,三小姐忽然心中一喜,快快跑了进去,尽管,她的跑动如此轻忽,就像一阵风一样。
这个寂寥的院落里,真的还有一个喘气的人,渺渺站定,是一个万万想不到的——男人。
那个强势的,总是训斥三小姐的那个男人,那个怀里抱了娇妻幼子,却称她为“克母的丧门星”
的男人,那个完全颠覆了支三小姐对于“男人”
这个名词的所有幻想的男人,那个给了她生命为她的生活买单却从不肯为她的二十六年生命添加温情的男人,脱去了西装革履,发丝中白发隐现,颓败的、寂寥的、安静的,斜倚在三小姐生前的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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