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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第1页）

她显已远比以前憔悴，她目中也失去了那一份动人的光彩，但在这一刹那间，在裴珏的眼中，她还是如以前一样地亲切。

&ot;她没有死！

&ot;一阵狂喜，使得裴珏已将唤出声来，但映人他眼帘的第二张面庞，却使得他几乎连呼吸都一起屏住。

一只蜡烛，烛火飘摇，飘摇的烛火旁，肃容端坐的赫然竟是那&ot;龙形八掌&ot;檀明，他面色随着烛火的变幻而变幻着，他这不共戴天的仇人，直到此刻，神色间竟仍是如此从容而镇定。

隔着一张残旧的桌子，与檀明对面坐着的，竟是&ot;孙老爹&ot;一‐‐&ot;断魂刀&ot;孙斌，这久历风尘的老人神色更加苍白，右面的袖子虚虚垂下，显见右臂已被人齐根断去，本来挺直的腰身，此刻也变得弯曲而佝偻，不时发出一两声干咳，更加重了他苍老之意。

他看来就像他面前的蜡烛，虽仍在风中挣扎，却终于将要熄灭了。

这两个老人对面而坐，谁也没有说话，&ot;孙老爹&ot;低垂着头，正仔细端详着手掌中的一件东西。

良久良久，他将掌中之物轻轻放在桌上，赫然竟是一只&ot;碧玉蟾蜍&ot;。

裴珏心头一阵狂跳，只听&ot;孙老爹&ot;轻咳着，长叹着道：&ot;美人多是祸水，奇珍更多不祥，唉……为了这一只碧玉蟾蜍，弄得我浪落江湖半生，至今一身残废，连……唉，连锦平部……&ot;他一连轻咳几声，实在不忍再说下去，塌上的孙锦平垂下了头，秋波中一片莹然，终于忍不住流下了两滴泪珠。

她得知不但自己的青春一去，已永无追寻之处，便是她的生命，此后也永将在愁苦间渡过！

&ot;龙形八掌&ot;面上神色亦是一阵黯然，叹道：&ot;造化弄人，每多如此，孙兄，你……你……&ot;他似乎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终是说不出来。

&ot;孙老爹&ot;强答一声，道：&ot;但我自思自想，如今落得这种地步，也是罪有应得，只是檀兄，你……你为什么不将事实的真相说出来？&ot;裴珏心头一动，只见檀明眼帘一合，默然不语，心中显见是感触良多，&ot;他感触的是什么？&ot;&ot;孙老爹&ot;长叹着接口又道：&ot;我失去了这碧玉蟾蜍后，便一心以为它是被淮阳三煞盗去，竟没有去追查事实的真相，唉……只可怜淮阳三煞兄弟三人都被我……唉，他们虽然为恶甚多，但又何尝得罪了我，反是我错怪了他们，我……我这不是罪有应得么？&ot;龙形八掌&ot;檀明张开眼来，茫然疑视着烛光，缓缓道：&ot;天网恢恢&ot;疏而不漏，善恶之报，最是令人难测，淮阳三煞作恶多端，没有被仇家杀死，却死在你手里，你心里自然难受，但你若仔细一想，又何尝不会是苍天借你之手，来将他们除去呢？&ot;这充满哲理的言语，使得孙斌双眉一扬，但瞬仰叹道：&ot;我无心铸下了这般大错，也受到了应得的报应，这样我死了之后，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些，只是檀兄，你……你为什么……&ot;檀明截口叹道：&ot;我如今受这样的冤曲、侮辱，实在也是罪有应得，我本想将这碧玉蟾蜍物归原主后，就远远一走，让所有的罪孽都算在我身上，让这一段武林中的隐密，永远埋藏，但……但我满腔积郁不吐，实是死难瞑目。

&ot;裴珏心中又是一动，他已渐渐听出此事其中必定还隐藏着一件曲折、离奇、诡异的经过，那其中必定不知包涵着多少心酸与血泪！

&ot;孙老爹&ot;轻咳着拿起一个陈旧的酒葫芦，在两只土碗中，斟下了满满两碗酒，&ot;龙形八掌&ot;一饮而尽，目光中神光一闪，瞬即又变得满面惘然，茫然凝注着飘摇着的火烛，像是已回到遥远的往事中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道：&ot;十多年了……十多年前，那时我还满腔雄心壮志，就在武林中刚刚出现了那神秘而残酷的蒙面人之后，我便立下决心，要查出此中的秘密，于是我放下一切事务，孤身出来探查……&ot;裴珏只觉心房中如中巨石一击，凛然付道：&ot;难道他不是那蒙面人？难道真是我们错怪了他？&ot;只听他接着道：&ot;那时孙兄你也正护送着这只碧玉蟾蜍起程，我盘算着那神秘的蒙面容必定会向你下手，是以便在暗中追随着你！

&ot;&ot;直到河北境内，一个风雨之夜，在那山城之中，遇着淮阳三煞，似乎也要向你下手，我生怕他们误了我的计划，便一直监视着他们，哪知就在那一夜，你的碧玉蟾蜍失窃，跟随你的两个镖师，也遭了毒手！

&ot;&ot;孙老爹&ot;长叹一声，道：&ot;这件事当真是阴差阳错，我若非在失盗的前夜见到淮阳三煞，也不会将此事错疑到他们身上，日后也不致生出那么多事故！

&ot;&ot;龙形八掌&ot;檀明颔首叹道：&ot;我若非是监视淮阳三煞，也不致让别人得手，直到我听到你手下镖师的惨呼，连忙赶回去时，我只见两条黑影，急争掠走，我暗中追了下去，终于发现那两人竟是枪剑无敌裴氏兄弟！

&ot;他语声微顿，裴珏的心脏也几乎停止了跳动，他几乎不敢再听下去，他几乎要破门而出，他不能相信他自己的爹爹生前会做下不可宽恕的罪恶。

只听檀明接道：&ot;那时我真不敢相信一向正直的裴氏兄弟竟会做出这种事来！

但事实如此，却又令我不得不信，我认定这兄弟两人，必定便是那残忍的蒙面容，他们之所以没有将你杀死，只不过是被我击退而已。

&ot;&ot;孙老爹&ot;叹息一声，檀明接道：&ot;于是便起了杀机，终于在保定城外，将他兄弟两人击毙，那时我心安理得，以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到后来……唉，我才知道我已做下一件不可弥补的错误，我这错误的代价，要以我终身的痛苦偿付广裴珏紧握双拳，紧咬牙关，只听檀明接道：&ot;后来我才知道，那碧玉蟾蜍原是一个塞上的传家之宝，而被那豪门所夺，交托于你，速到京城去为他的儿子博取功名，裴氏兄弟路见不平，才要将之夺回物归原主，却不知造化弄人，一至于此，令裴氏兄弟含恨而终，令我也铸下这无可挽回的大错！

&ot;裴珏心头一阵热血上涌，亦不知是喜？是悲？是骄做？是怨恨？是感慨？是痛苦？是该寻檀明复仇？抑或是该向苍天控诉？

檀明已接着叹道：&ot;到后来那寒士含恨而死，那仗势凌人的豪门巨富，也因事倾家，他的独子却流落江湖……&ot;&ot;孙老爹&ot;双目一张，插口道：&ot;此人后来怎么了？追根究底，此人实是祸首，苍天若是有眼，也应让他受些报应才是，我还记得那豪门似是姓花。

&ot;&ot;龙形八掌&ot;缓缓道：&ot;不错，姓花，他流落江湖，以出卖消息为生，首鼠两端，有如墙头之草，人称快讯花王，到后来……唉，到后来他终于死在神手战飞的庄门之外，至今却仍不知是死在谁的手上？&ot;裴珏心头一震，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只觉黝黯的苍空中，仿佛正有两只眼睛，在默默地查看人间的善良与罪恶，一丝也不会错过。

赏与罚，虽然也许来得很迟，但你却永远不要希望当你种一粒罪恶的种子，会收到甜蜜的果实与花朵。

一阵由敬畏而生出的惊栗，使得裴珏全身都几乎颤抖起来，他轻轻合起手掌，向冥冥之中的主宰作最虔诚的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