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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那位病人是一个老婆婆，有多年高血压病史，却一直没有治疗过，直到一天在街上捡纸皮的时候晕厥倒，被送入院，才发现连冠心病也犯了。

高逸飞建议留院观察，可是老婆婆一醒，就说要立即出院，一直说自己没钱治疗，一刻也不肯呆。

之前有通知过老婆婆的儿子，可他得知自己母亲晕倒入院之后却很不耐烦地骂：“就这样啊！

她经常都是这样的啦！

不要烦我啦！

我很忙的。”

然后就挂了电话。

高逸飞就这样的情况，为老婆婆提供了关爱基金会的联络渠道，还想先替老婆婆垫付医疗费。

跟老婆婆说：“治疗费不贵的，我们可以先垫付着，然后向基金会申请资助，你就放心留院治疗吧，不用担心费用的问题。”

一旁的护士们也一同劝说老婆婆，希望老婆婆可以改变主意。

但是老婆婆却气若游丝地拒绝道：“高医生，护士姑娘，多谢你们的好意，可是你们不用管我啦，由我自生自灭吧。

活到我这样的岁数，就算医好了，再活下去也只会拖累别人，对社会都没作用啦！”

高逸飞和其他医生、护士们都劝说了老婆婆很久，可是老婆婆非常坚持地拒绝道：“你们就让我出院吧，我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

我活得好辛苦，老公早就去世了，我没有退休金，每天靠卖纸皮随便弄点吃的，连爬半层楼梯都要喘气好久，儿子又爱赌博……你们不用自责的，对我来说，没病的话，那就姑且活着，有病了死掉反而更轻松，这跟你们没关系的，别自责，好不好？”

没钱治病只是理由之一，而最重要的理由，是老婆婆根本就不想再活下去了。

劝说无效，最后只好让老婆婆在弃疗同意书上面签字，让她出院。

高逸飞工作这么久，最影响心情的有三种情况：一是出尽全力后还是救不活病人。

二是看着垂死的病人在死亡线上徘徊挣扎，而自己只能帮他们勉强维持器官的功能，让他们在痛苦中延长寿命，不能让他们完全康复，或者没有办法缓解他们的痛苦。

而三呢，就是现在的情况，明明可以挽回的生命，病人却偏偏自己选择放弃。

可这个时候，只能尊重病人自己的意愿，如果继续治疗只能让她更加痛苦的话。

以前高逸飞还遇到一个类似的病人，虽然住院了，但是家庭负担很重，病人自己也受不了很多时候都需要受人照顾，就偷偷把药片倒掉，有什么不舒服都忍住不说，故意骂走来陪护的亲友，一心求死。

不过这事到这里还没有完。

前几天老婆婆收纸皮帮补生计的时候又晕厥送院，不过这次，老婆婆却醒不过来了。

通知老婆婆的家属，这次她儿子也不嫌烦了，马上就来到医院，蓬头垢面衣服也不换，穿着拖鞋，大吵大闹大哭大叫，也不先去看看他的母亲，就在人来人往的医疗通道上面坐下来嚎哭，让大家都听得到：“医院没人性！

见死不救！

我可怜的妈妈啊！

就这样被你们害死了！”

听到死者家属的哭诉，群众都比较倾向于同情，只听取一部分的事实，然后和死者家属一同指责医院。

就算看到有老婆婆签名的弃疗同意书，那位家属也诬陷是医生逼她签的，被保安送走了还在不甘地哭闹，希望医院可以出钱搞定他，让他不再闹事。

当天就有记者报道了这件事，却只报道了事情的一部分，指责高逸飞所在的那家医院非常商业化，就算老婆婆付不起医疗费，也不该把病危的老婆婆放出去自生自灭。

而后续的报道，也导向性地忽略了老婆婆家属疏于照顾的事情，而是继续探讨现有的医疗制度，还帮老婆婆的儿子向医院追讨赔偿费用，探究医生究竟要不要遵从病危患者的意愿，同意弃疗？

别人在笑着说何弃疗、药别停的时候，可能他们只是开个玩笑，欢乐一下气氛。

可是高逸飞一听到，就会想起这些病患，心情也跟着沉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