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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长仕手撑在桌上,看她一眼,“令尊这个习惯被泄露除去,也不是他有意为之,老师若要知道什么总会有法子,只是那人刚好是你大伯父罢。”
他说起章明达的事情,淡默的近乎再说一个不相干的人,九思觑他一眼,“章首辅为何一定要这般对我父亲。”
裴长仕目光一偏,注意到她中间的停顿,良久才开了口,“老师跟梁王暗中有勾结,被你父亲察觉。”
短短一句话,季九思骇然立在原地,慌张捏紧了袖中一双手,一颗心似被大雪掩住,冰凉凉的呼不出半点气儿,堵住了喉咙。
她也揣测过父亲遭人陷害的原因,朝堂风云诡谲,都不曾往这上边想过。
季家被抄的那一夜,乌云压城,摇摇曳曳的牌匾被拽下来,一燎子火烧的干干净净,她被拖出来,如何挣扎都起不了身,随着焦黑的牌匾一起,成了脏手的灰土。
临安城后来,到处舞的是皮影戏,配的是莲花落,隔着兽皮纸仅有黑白剪影相称,沦成旁人口中不着调的笑谈,不见悲凉。
两厢静默。
裴长仕在案盏中挑挑拣拣,拿过一个茶杯,又亲手斟茶。
她神思且飘忽的,像是被雪色恍惚了眼,又想起什么,无意识,“那大人”
听到这句,他觉察出不对,顿了斟茶的手。
“那时我将入内阁。”
九思垂着头,没做声。
一杯茶推到面前,她才抬起头,弥补方才,“不是疑心大人您”
裴长仕看着她,却说:“你本不该知道这些。”
九思隔着烟雾袅袅望他,“大人还是讲了。”
这话已是僭越,他不在意,屈指敲桌子让她坐下,才又说:“不是牵扯你,你本就在里面,偏偏还刨根问底。”
这是在怪她太聪敏。
九思喝了茶,附和他:“谢您提点。”
话说的不大真诚,裴长仕慢条斯理接过徐川递来的帕子擦拭手上的水渍,瞥了她一眼:“茶不错。”
九思去闻杯中的茶香,只是常见的毛尖里面掺了花茶去苦味,堂堂二品户部尚书什么珍品未曾见过,话说的净像是在寒酸她。
等他擦净手,就是要走的意思了,九思喊雪松将那套笔墨纸砚抱出来。
“几次麻烦大人,这是一点谢礼,您别嫌弃。”
裴长仕看她,通达谙练的打官腔,只一笑,让徐川去接着。
她看他转身出去,蹲身行礼相送,近了门扇的那人却突然转过身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九思疑惑的抬起头。
裴长仕才看见她眼下有颗泪痣,他会些面相,却从不信那些半世飘蓬,孤星入命的东西。
“裴大人?”
他被唤醒,回过神,身形隐匿在背光处,淡淡看着她,留下一句话:“裴珉与你不合适。”
九思望着外边扑朔朔的大雪,越发茫然。
自己这副样子,像是在愁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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