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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没等皇后发话,便总结道:“这件案子,不仅是五公主的家事,也是哀家的家事。
而今五公主当面说开,哀家心里也有数了。
依照哀家看来,皇帝仍在病中,京城的时局艰难,凡事皆要以‘稳’字当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方谨唇边的笑意更深。
她恭敬地低下头,略看了一眼皇后的神色。
皇后岿然不动,好似一尊雕像。
太后下令道:“五驸马禁足三个月,静思己过;五公主罚俸半年,端正心念。
还有始作俑者,陈国公家的幼子卢彻,哀家记得他不是第一回犯案,先前他……”
太后顿了一顿,方谨接话道:“他曾经污蔑过四皇妹。”
太后叹息道:“卢彻犯过的案子,交由大理寺卿主审,刑部侍郎陪审,务必把卢彻的底细调查清楚。”
这一句话才刚说完,卢腾就拼命地磕头谢恩。
太后宫里的地砖是异常坚硬的金砖,卢腾不知轻重,额头肿了一大块,泛着微微的青红色。
太后也没见怪,温和地示意众人退下。
待到众人离开,司礼监掌印太监从偏殿走了出来。
这位太监名叫王全顺,年近六旬,侍奉太后四十年有余,也是太后的心腹。
他身穿一件墨蓝色绉绸缀珠褂子,腰挂两块双鹤蟠桃的翡翠玉佩,通身珠宝皆是太后钦赐。
他此生的荣华富贵,仰赖于太后的宠信。
他为太后沏了一壶清茶,太后仍在闭目养神,略显疲惫地说:“皇后的翅膀硬了。”
王全顺俯低了身,双手递过一杯热茶,笑着说:“您是大梁的国母,尊荣之至,皇后被您庇护在羽翼下,到底得听您的话。”
太后微抬左手,王全顺立刻放下茶盏,跪坐一旁,毕恭毕敬地捧起太后的左脚,脱下软皮底的绣鞋,解开罗袜,熟门熟路地搓揉太后的足心。
他伺候得仔细谨慎,太后紧锁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了。
太后说:“皇帝病了三个月,依照律法,哀家应该垂帘听政。
可哀家的年纪也大了,再享几年太平清福,半截身子便要入土了。”
王全顺一边揉转着太后的脚趾,一边说:“娘娘您是大有福之人,寿与天齐,老天爷会保佑您岁岁平安。
这大梁的百姓啊,都把您看作头顶上的天,您垂帘听政,朝野臣民都会拜服的。”
王全顺跟随太后四十多年,自问是揣摩太后心意的后宫第一人。
他知道太后在想什么,但他不能猜得太准,说得太明白。
他对太后恭敬之中要有三分奉承、三分愚忠、三分仰慕,只剩下一分机敏,太后才能彻底放心。
太后抬高了双脚,仰面朝上,靠坐在床:“后宫不得干政,但皇后按捺不住。
她想借由五公主的案子,光明正大地把手伸到前朝。
哀家要是怪她插手朝政,她会自居为五公主的母后,只愿管教五公主的言行。”
王全顺道:“皇后费尽心思,总归瞒不过您的慧眼。
五公主的事体闹大了,京城的穷酸书生管不住嘴,会把事态说得越来越严重,那皇族都成了活靶子,正中了皇后的下怀。”
太后长叹一声:“皇后久居深宫,百姓没见过她的派头,一厢情愿地将她视作青天大老爷,岂不可笑。
国子监的年轻学生都以为皇后愿意为民做主,依照哀家看来,民间那劳什子的戏曲,少不了‘青天大老爷’的角色,皇后这是迫不及待地上场了。
纵然她扳倒了公主,又有何用?她这当娘的不懂轻重,八皇子又是个不成器的,哀家可不想由着她母子惑乱朝纲。”
讲到此处,太后半阖着眼,垂首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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