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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曾经,还是三人行的时候,她也曾含嗔,也曾撒娇,心雯,偏心,只喂栗子给文琪吃。
&esp;&esp;那时候的她们,都不过是双十年华。
&esp;&esp;她犹记得那个雨夜,当林心雯知文琪和许明辉的婚事已定的那个雨夜,她眼中的伤痛混合着那夜的雨,唱着那些曲不成调的哀伤。
&esp;&esp;她犹记得小沐芷刚出生的时候,那时还在上海,她甚至不愿多看她一眼,只觉着是自己任性闯下的恶果。
&esp;&esp;明明灭灭中,似乎有一双手,轻轻抚上她的眼睛,那手掌上都是茧,粗糙的,却极其温和,她记得这双手,曾在上海那条梧桐树后轻轻蒙上她的眼,当她看清那树后隐藏着的男子,是一直追她的沐世宇时,气得扬手就打在他身上,他也不恼,只是温和地笑着,而后不管她是何态度,他为她洗衣,为她做饭,她生气时,静默地坐在一旁,她饮酒时,只多拿一个杯子,在一个醉酒的夜晚,她宽下衣衫,把自己交予了他,他多么的欣喜,像宝一样的呵护,提亲,结婚,她提出的要求全都满足,甚至放弃在上海的工作,和她一路来到随州的小城,那个氤氲着水汽的小城,直到一次争执之后,他才知真相,却原来她从来不喜男子,心中更是有意中人,所有的这一切,这么些年不过是她当年一气之下做出的举动,为的也不过是让另一个人嫉妒而已,他只觉天昏地暗般,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知她是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他身上,只是,他想,不管怎样,对她好,她总是会感动的吧,不都说感情可以培养,更何况,还有了小沐芷,六年的婚姻生活不过是一束云烟,他受到太大的震动,几天几夜都没有再回去,后来遇上另一个女人,是随州城首富的女儿,那女人一眼看中了他,甚至不在意他是有妇之夫的身份,他将这事告知沈白,想着最后一次,挽留的机会,只沈白神色淡然,默然无语,他终是心如死灰,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收拾行李那天,是很冷的深冬,他拖着行李,上了车,那房内还有六岁的沐芷站在窗边望着这一切,他一软,竟是红了眼眶,这之后,交集自然而然就少了,后来他和那女人生了一个女儿,叫沐容萱,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只是夜深人静时,仍想念着那洋槐树下的两母女,有时会去学校偷偷地看一眼小沐芷,这么多年了,在她临终前,他终是不舍,前来看她最后一面。
&esp;&esp;小芷,小芷她挣了挣手,唤了两声。
&esp;&esp;沐芷忙上前,握着她的手。
&esp;&esp;她未睁眼,只紧紧握着沐芷的手,不愿松开,似是积蓄了很久的力气,她才缓缓开口道:以后的日子,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好好的,开心就好了,不要怨你爸。
&esp;&esp;她似精神好了些。
&esp;&esp;她说小挥,念着从小的情分,好好照顾沐芷。
&esp;&esp;她说世宇,是我对不住你。
&esp;&esp;她说那个小念文,我把我的女儿交给你。
&esp;&esp;她说心雯,帮我好好照顾我的女儿,她说,心雯,你给我讲个故事吧,这样我就不会觉得痛了,她说我死了之后就埋在文琪旁边吧,这样到那边,也好做个伴,我怕陌生的环境,有文琪,也就没那么怕了。
&esp;&esp;她说心雯,记得给我点灯,我怕黑。
&esp;&esp;她似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却终是再也未说一字,那手垂了下去。
&esp;&esp;日暮天长,为尔惜流光。
&esp;&esp;洋槐树上洋槐花,愿院中之人后世安详。
&esp;&esp;沐芷,夏念文,柳丁挥齐齐跪下,林心雯长久地看着那张容颜,沐天宇独自一人来,独自离开,只留下一抹背影。
&esp;&esp;灯灭,人尽。
&esp;&esp;十月二十五,大雪,就快冬至了,雪下了一日一夜。
&esp;&esp;沈白,女,年龄五十二,上海人氏,因长久酗酒,郁结于心,死于肝癌。
&esp;&esp;这院中,那老槐树下,似还有她疏懒淡漠的笑意。
&esp;&esp;她站在那里,望着林心雯巧笑言兮,嗔怪地骂道,心雯,你偏心,栗子只给文琪吃。
那声音更远了,不管怎么听,似怎么也再听不清。
&esp;&esp;☆、
&esp;&esp;
&esp;&esp;洋槐树上洋槐花,洋槐树下人断肠,深冬的随州冷一阵,紧一阵,南方的雨随着冷湿的空气铺天盖地地席来,就算穿再厚的冬装,寒风也从领口,衣袖间趁虚而入,冷得人发颤,那晚,沐芷守在灵前,默默地流泪,也许在她的心里,从此以后,相依为命的母亲就已经不在了,这三荒五地,再无一人可以依靠,她的泪从眼眶中沿着脸庞流进领口,那温热的眼泪经寒风一吹,瞬间就凉了,只是她此时已不知。
&esp;&esp;念文一直站在她身后,很长很长的时间,只缄默着,望着那个跪在灵堂前的那个人,她那萧索的背影,自是比那些年更羸弱了些,她静静地上前,拿过纸巾递给她,她抬起泪眼望着夏念文,念文只觉得心里紧得慌,她的眼神太无助,全然没了之前的成熟和优雅,她一把将沐芷搂在怀里,以后有我,我在的,她就这样单调地重复着,沐芷的泪染湿了她胸前的衣衫,只一片薄薄的凉意。
&esp;&esp;随州小县城里有各式各样的人物,沐芷虽悲痛,但还是理智地在处理着其母的后事,本不想打扰太多人,也就只是在自家屋里,找了做法事的走走形式罢了。
&esp;&esp;但沈白为人随和,平日里和街坊邻居的关系都很好,邻居不请自来,行礼后在一旁抹泪,来来往往的有些人,沐芷也都回了礼。
快到傍晚十一点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林心雯在帮忙处理着其他的东西,她神色悲痛,却依然强忍着,三十年的情谊,对于沈白,她只是长久地望着那画框中的遗像,她说沈白一生执着,自己又何曾不是?低头整理着那些遗物,幽幽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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